道化万物于无形 ——品读刘德瑞的作品

物性膨胀中的人文关怀是有精神缺失的。刘德瑞触及神性关怀的作品为我们开启的另一个精神通道，值得我们所处时代的人文学者去思考。

　　——禹至

　　道化万物于无形

　　——品读刘德瑞的作品

　　文/禹至

　　刘德瑞的作品虽然所用材质也是宣纸和墨，但要将其归类于国画却并不恰当。事实上，国画的命名是清末衰败所致国人自信旁落的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民族情感使然，从命名起，便试图强调有别于西画的所指明确的意识观念、民族文化及其价值取向，并将林林总总中国绘画史上所发生过的艺术方法、思想和样式囊括其中，包括传统水墨。再者，传统水墨并非仅此意味着简单的材质分类，在被统称为国画之前，它早就形成了一套边界明晰、法度深严且具有显著排他性的审美体系。刘德瑞的作品另辟蹊径，并无遵循传统水墨既有法则和程式的痕迹，因而无法纳入冠以国画之名的传统水墨千年沉淀的审美及其价值评判体系。因此，对刘德瑞的作品，我不主张归类于国画，更不建议用传统水墨的审美标准去套读，只希望在更开阔的视野里，透过他与艺术的渊源，了解他对艺术的认知和思维方式，再通过他的作品，品读他对世间万物的感悟和表达。

　　之于艺术，刘德瑞可谓素人。从小习武，青年时入伍，干至上校军衔后退役到北京，直至在厅级位置上退休，凡有空闲，除了练武便是画画，数十年不间。

　　刘德瑞与艺术的渊源，与他从小习武是分不开的。真正的习武之人所追求的境界并非一招一式或一个套路，而是一念。为了出神入化的一念，习武之人往往心有图腾，可能是威猛之兽，可能是无敌之神，可能是智慧的化身……画家莫不如是，与习武之人殊途同归：修得一定境界的画家，更极致的追求也不再是一技一法或一种程式，而是一念。此一念，可能同样源自心中的图腾。刘德瑞在少时习武便识得九天玄女，这位上古时代的正义之神，黄帝之师，道教之宗师，因法力无边、功德盖世深受刘德瑞敬仰并最终成为他心中的精神图腾。

　　象道系列之绿洲 宣纸油烟墨 121x242cm

　　世间万物除却物性，还有灵性和神性，对此，每一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选择。刘德瑞热衷于在万物的神性中寻求心灵的感悟和表达，显然是受到他心中图腾的影响。回到艺术上讲，这是艺术家个体意识和思维的延伸和拓展，从物性延伸到神性，实则可以理解为是从形式到精神的转化和升华。刘德瑞的作品正是这种转化和升华的典型，与传统水墨的区别除了原理性的法则，就是表现对象的不同，以及主体和客体关系的迥异。

　　象道系列之12 宣纸油烟墨 53x204cm

　　象道系列之13 宣纸油烟墨 53x204cm

　　象道系列之16 宣纸油烟墨 53x204cm

　　不妨将二者对比一下。关于传统水墨中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大致上可以通过对谢赫六法的归纳，推演出概貌。六法以重要性排序依次为：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摹写。归纳之可以说，在中国传统绘画中有着美学原则地位的谢赫六法，半数以上强调了客体的重要性。对主体的重要性，都是伴以技法的强调。可见，遵循谢赫六法的传统水墨还是以眼见为实的客体物象为主要表现对象，这是原则。当然，表现不等于再现，它给予了作为艺术家的主体更大程度的自由：一方面，如何主观地表现客体，包括对似与不似的程度把握，体现了主体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另一方面，如何用笔墨技法等技术手段，去营造传统水墨最在意的意境，这已然是衡量一个艺术家的艺术修为的重要考量。

　　象道系列之16 宣纸油烟墨 99x49cm

　　再来看刘德瑞的作品，貌似并不存在客体，因为在他的作品中我们找不到视觉经验中可辨识的物象。但当我们撇开客体物象，换一个角度去品读刘德瑞的作品时，我们会看到，传统水墨表现的是客体物象本身，而刘德瑞的作品表现的是万物之间的相互关联：天与地的关联、地与人的关联、人与人乃至人与世间万物的关联……在现代艺术的语境里，这是非视性视相的视觉呈现，而在刘德瑞笔下，却是道化万物于无形。

　　象道系列之山河05 宣纸设色 70x103cm

　　象道系列之山河06 宣纸设色 70x114cm

　　刘德瑞的功力在作品中的体现不在于笔墨技法和各种教条、程式，而在于神定。画面中一个显著的特征，是那些不为造像只为随念游弋的线条，或长或短、或曲或直、或刚或柔，生成了一种可谓之“象”的视觉呈现，唯己独有，非神定不可实现。此象，超乎视觉经验，离开客体物性，莅临神性关怀。密集的点，是刘德瑞作品的另一个特征。这些看似凌乱无序的点，在他信手拈来的线条的映衬下集聚，组合成一种我们不曾感受过的无序之序，这种序，作为能指，以小见大，概括了宇宙万物间的神性关联。整体构成上，强烈的视觉形式感并非由我们熟悉的物象所构成，而是前述的“象”和“序”的集合，有如天体的运行所构成的永动的宇宙。

　　天仙08 宣纸设色 99x52cm

　　较之接受过系统训练的科班艺术家，素人艺术家一个重要的特点是无羁无绊无定式。刘德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素人艺术家，他的神定之功力来源于他从小习武，以及他心中的精神图腾，这也是他实现从物性到神性以及从形式到精神的转化和升华的源动力。他的每一件作品并没有预先的构思，而是笔起念生，而后笔随念行，笔到之处，生象成序。这些被泛读为才情的艺术能力，在刘德瑞这里或许只能解释为天赋或者神启。

　　象道系列之山河08 宣纸设色 70x119cm

　　象道系列之山河09 宣纸设色 70x119cm

　　艺术界里，一些关于佛和道的题材绘画让许多人误读了艺术家的佛、道修养。但其实，不懂道为何物者，也可以画出老子像。未读过《心经》者，也可能画了许多佛陀和观音。题材绘画和艺术家的修养其实并无本质关系，更不可作为引证。真正的佛、道修养是渗入血液里的佛、道精神，这种精神随时随地面对任何事物都能散发出光芒。就拿刘德瑞画画来讲，只因他数十年修道不止，才能对世间万物的神性关联有此等感悟，才能对大道无术有此等体认，也才能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出无法之法、无形之象和无序之序，并在去物化的神定里让自己的艺术从形式走向精神，走入神境。

　　象道系列之山河10 宣纸设色 126x69cm

　　当今时代，越来越多的人渴望看到触及神性关怀的作品，这或许是因为神性关怀更贴近人的精神需求。毕竟，物性膨胀中的人文关怀是有精神缺失的，而神性与人性的精神关联，却相依相存了几万年。这类作品会不会成为当代艺术创作的一个方向还不好说，但至少，刘德瑞触及神性关怀的作品为我们开启的另一个精神通道，值得我们所处时代的人文学者去思考。

　　禹至

　　2020.10.23于临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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